热搜沉入海浪时

咸风黏着我的胳膊，防晒霜的椰子味被浪揉碎了送进鼻孔。2018年的夏天，我蜷在青岛石老人海滩的塑料椅上，脚趾缝里卡着沙粒，像刚拍完古装戏卸不干净的闪粉。手机屏幕烫得像煎锅，百度热搜榜第一条是某明星离婚——标题血红，底下挤着“爆”字，像沙滩上被人踩烂的西瓜瓤。  

耳机里漏出“我秀美女直播初晴视频大全下载观看”的机械女声。经纪人三天前发来链接：“学学新人怎么吸流量。”视频里女孩们扭成柔软的麻花，弹幕飘过“老婆”和火箭特效。我关掉时，海平线正吞掉半颗太阳，余晖把直播窗口染成橘子酱的颜色。  

远处小孩堆沙堡，尖叫着看浪头舔塌城墙。这让我想起北电表演课教室，空调总在演哭戏时嗡嗡响。去年《六姊妹》杀青宴上，滕导拍我肩说：“文娟这角色吃透了，下次给你更烈的。”可此刻热搜前二十找不到我的名字，只有阮青夏的定妆照在超话里飘着——那部叫《城池营垒》的军旅剧下月才开机。  

潮水漫到脚踝，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突然想跳舞。爵士舞老师总说我转圈时像被风吹斜的芦苇，可这里没有镜子，只有浪把影子一遍遍冲淡。解锁手机删掉“初晴直播”的缓存，相册弹出去年艺考学生偷拍我的照片：扎马尾穿练功服，额发被汗粘成细绺，比现在轻五公斤。  

烧烤摊烟混着孜然香飘来时，热搜刷新了。新晋顶流官宣恋情后面跟着“沸”字标签，紫红得刺眼。我起身踩进浪里，贝壳硌着脚心，像踩着那些未播剧的台词本。水没过膝盖才想起裙子兜着三枚海玻璃，碧绿的那块像程姎戏里的玉佩——两年后它会系在我腰间，而此刻它只是块被磨钝的碎片。  

回头望岸上，霓虹灯牌亮成星群。某块广告屏正播女团舞，姑娘们腿晃得白亮。我模仿着做了个滑步，浪花立刻偷走节拍。盐渍在唇上结晶时，忽然笑出声：这倒省了买亮片。  

涨潮了，热搜的猩红终于被深蓝吞尽。月光下，手机屏像块小小的冲浪板，载着所有未命名的野心，摇摇晃晃漂向海平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