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桥断章

天桥的铁栏杆黏着层夜露，手指头抹过去，凉意就顺着掌心纹路往胳膊肘上爬，像长春老家冬天窗玻璃结的霜。底下车灯拖成金红色的流质，嗡嗡声浪裹着尾气味儿直往鼻孔里钻，害我喉咙发紧。摸出烟盒才想起，戒烟是答应过她的——去年生日那会儿，她把我打火机扔进什刹海，银壳子在月光底下打了个旋儿，噗通。  

手机屏幕突然炸开片蓝光。爱秀网的推送弹出来：**“甜心喵喵在线翻车！打野被反杀哭唧唧求安慰”**。拇指划开，女主播腮红涂得像糖葫芦的脆壳，游戏角色瘫在泉水等复活，她捏着嗓子喊“哥哥们火箭走一波呀”。弹幕滚得发疯：**“美女直播玩游戏被打视频录屏谁有？”**、**“对面赵云专杀美女”**。  

真吵。可我把音量键按到顶，让那些电子合成的笑挤满耳朵。总比听自己心跳强，那玩意儿在肋骨后头漏着拍子，咚、咚...咚.........像麦权承的刀卡在鞘里拔不出来的动静。  

风把什么玩意儿刮到我鞋面上。低头看是半张海报，《梦中的那片海》宣传页，我演的叶国华让雨水泡肿了脸。肖战那小子在剧里拍我肩膀说“国华，往前看”，现在想来真他妈讽刺。海报背面黏着糖渍，亮晶晶地反出对面大厦的霓虹灯牌，**“A|X”**——我代言的字母被树枝劈成两半，Armani Exchange变成**“Arm ani Ex change”**，破碎的意大利文在水泥地上抽搐。  

糖葫芦摊子支在桥尾。山楂裹着玻璃似的糖壳，插在草靶子上像串心脏。小时候我妈买给我，总叮嘱“别咬太急，当心牙”。可那姑娘偏喜欢听冰糖碎裂的咔嚓声，去年在怀柔影视基地，她踮脚抢走我手里糖葫芦咬，冰渣子溅到我嘴唇上，甜的。  

手机突然震起来。女主播尖叫着被敌方兰陵王切死，灰屏映出我自己扭曲的脸。弹幕飘过条**“演员别送”**，后头跟着三个狗头表情。  

我笑起来。笑声撞在立交桥的水泥墩子上，弹回来钻进气管，呛出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