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机屏上的像素鸟

电子屏绿莹莹的光舔着我的眼皮。2010年7月14日，CA931，法兰克福——这行字在滚动的血红航班信息里像块方糖，即将被舷窗外的云海泡化。指尖还残留着母亲攥我手腕的温热，可行李箱轮子碾过地砖的干涩声响，已经带着西伯利亚寒流的味道。  

邻座突然爆发的电子笑声扎进耳膜。扭头撞见个穿铆钉皮衣的姑娘，手机屏里金发女人正把高跟鞋浸进喷泉池，鲜红鞋跟搅碎罗马许愿池的铜币倒影。"美女直播季不走寻常路！"弹幕蝗虫般淹没她小麦色的小腿。姑娘啃着指甲笑，指尖的碎钻贴片在充电宝蓝光下，像困在琥珀里的星屑。  

我摸出登机牌时，那张夹在护照里的北电录取通知书簌簌作响。表演系油墨印刷的字突然洇出海水咸腥——想起大连星海湾的黄昏，我牵着剧组借来的金毛犬排练《神犬小七》结局戏。鲍宇把狗绳交给女主角时，晚霞正烧着狗毛尖上的汗珠，咸得发苦。  

"叮咚！"手机弹出航空公司广告：法兰克福机场免税店七夕活动。广告模特锁骨凹陷处栖着只蓝闪蝶胸针，蝶翅折射的光竟与Dior秀场追光灯轨迹重合。去年巴黎时装周后台，那束追光曾烫着我的后颈，杨幂的簪子扫过我耳垂时说："东方淮竹的剑该出鞘了。"  

充电区插座嘶嘶低鸣。WiFi信号将将满格时，我鬼使神差点开搜索框。指尖悬在"欧洲女留学生x"的关联词上，候机厅顶棚突然泻下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钢片琴的音符掉进咖啡纸杯，褐色涟漪里浮起胡一天的脸——拍《民国奇探》时他总笑我，说双鱼座连查航班都能脑补三十集连续剧。  

登机口开始涌流黑压压的人头。最后看了眼直播间里倒立的罗马喷泉，那池水忽然漫过手机边缘，凉津津地淹过脚踝。把登机牌存根撕成两半时，齿状裂痕像极了故乡的海岸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