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幕墙外的候鸟自然、摄影

秦甘罗

2025-06-22 18:21:40
5 浏览

电子屏红光刺进眼睛时,我闻见了不锈钢栏杆的凉。那年我十八岁,行李箱滚轮碾过地砖的声响像撕开保鲜膜,"滋啦滋啦"地割着耳膜。落地窗外有架飞机正爬升,银白色机翼切开灰蒙蒙的霾,让我想起老家腊月案板上反光的刀。  

相机包带子勒得锁骨发疼。出发前夜母亲把它挂在我脖子上,羊皮肩带浸过她掌心的汗,此刻正蒸腾出淡淡的咸。包里躺着父亲的老禄来,他说柏林森林的晨雾得用120胶卷装,可安检传送带正吞吐着金属的寒光,那些铅灰色履带让我想起《白鹿原》片场碾过麦茬的拖拉机轮——冷秋月咽气那场戏,我躺在这样的冰凉里三天。  

突然有绿意撞进视线。候机厅角落竟藏着座苔藓微景观,蕨类叶片从仿岩缝隙挣出来,叶尖凝着水珠将顶灯折成七道虹。我蹲下去拍照,取景框里绒毛般的绿突然叠化出塞娅公主的头冠。七年前横店片场,道具师往我发间插的羽毛也是这样颤动,人造雨的气味和此刻加湿器喷出的白雾奇妙地交融。  

"女士,您鞋带开了。"  
地勤姑娘的提醒带着薄荷糖的清凉。我低头看帆布鞋,鞋带上沾着星点黄泥——昨夜特意去城墙根踩的故乡土。起身时玻璃幕墙映出人影:短发支棱如鸟巢,冲锋衣口袋鼓囊囊塞着妈妈烤的核桃馍,油渍早透过布料洇成深色地图。  

登机广播响起的刹那,候机厅顶棚震落细碎回音。某个瞬间我听见水花姐在黄土坡上喊马得福,那声"走咧——"混着电流声在耳蜗里打转。指尖无意识摩挲相机快门,金属纹路硌着指纹,像抚过敦煌片场风化的岩壁。  

舷窗外云层突然裂开缝,一束光跌进咖啡纸杯。棕褐色液体泛起金斑,涟漪晃动着将倒影揉碎:雁塔的飞檐,未名湖的柳枝,摄影集里青海的经幡......那些未抵达的风景在褐色液体里沉浮,我慌忙举起相机,却只拍到杯壁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,像谁来不及擦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