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柜上的汗渍

海口午后的阳光是粘稠的蜂蜜，糊在唱片店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。我缩在柜台后，手指蹭过蒙尘的CD盒，塑料壳裂开的细纹像干涸的河床。老板老陈在里间打鼾，鼾声混着霉味钻进耳朵，竟尝出几分咸腥——像搁浅的鱼吐着泡沫。  

墙角堆着滞销的旧碟。最底下压着几张日本歌姬的专辑，封面女郎眼尾飞红，唇色是熟透的荔枝肉。手指突然触到更柔软的东西，抽出来竟是张褪色的写真。波多野结衣歪头笑着，蕾丝肩带滑落到肘弯，皮肤反光像涂了层椰子油。我慌忙塞回去，掌心却黏了层油墨，捻一捻，竟有甜腻的脂粉气从指纹缝里渗出来。  

玻璃柜突然嗡嗡震动。隔壁手机维修店的阿强又发来链接：「美女直播间聊天素材图片大全.zip」。屏幕亮起的蓝光舔着柜面，映出我扭曲的倒影：马尾辫松垮垮垂着，T恤领口被汗渍晕出地图边缘的浅黄。压缩包缩略图瀑布般流淌：玻尿酸填充的苹果肌，美瞳扩出的黑洞瞳孔，蛇精脸下巴戳着锁骨……像把波多野结衣扔进碎纸机又胡乱拼贴。  

有顾客推门，门楣铜铃撕扯出锈铁的尖叫。穿校服的男孩蹲在情歌专区翻找，后颈晒脱的皮翘起卷边。他忽然抬头，目光扫过柜台——我触电般关掉手机，那张未退出的直播间截图却烧在视网膜上：粉色灯球旋转，女主播比心时指甲镶着水钻，像把碎玻璃撒进我酸胀的眼球。  

老陈的鼾声停了。我抓起抹布猛擦柜台，水痕漫过陈年污垢，划出蜿蜒的银河。波多野结衣的媚笑还在抽屉缝里蒸腾，直播间刺耳的娇喘卡在空调滤网中。抹布终于蹭到玻璃下压着的照片：高中毕业汇演那夜，我踮脚旋转时绷紧的脚背，像一弯劈开黑暗的新月。  

汗珠顺着发梢砸在照片上。水迹蔓延，将舞台灯光晕染成一片温吞的暖黄，渐渐盖过那些晃眼的雪肤红唇。窗外传来卖清补凉的梆子声，三轮车链条咔哒转动，空气里终于浮起一丝清甜的海盐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