刹车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时,我闻到夕阳融化的焦糖味。2025年4月的成都,高架桥钢筋骨架硌着天空的肋骨,车流像凝固的巧克力酱,黏住所有奔赴晚餐的蚂蚁。二十六岁的我摇下车窗,尾气的呼吸混着玉兰香钻进鼻腔——这味道让我想起台北表演系教室外,总在三月裂开白色伤口的树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。优酷推送的直播封面是个穿吊带裙的姑娘,腮帮鼓得像偷食的仓鼠,标题写着"美女挑战熔岩巧克力火山"。弹幕在奶油色的锁骨上爬行:"衣服沾到啦""不如脱掉算咯"。我关掉声音,可那些字还在视网膜上蹦跳,化成雨刮器机械摆动的节奏。左,右。左,右。像去年躺在心理诊室时盯着天花板的裂纹,医生把"躯体化症状"这个词裹着糖衣递过来:"抑郁是穿太厚的衣服过夏天。"
后视镜突然撞进一抹鲜红。穿草莓印花围兜的婴儿趴在隔壁车窗,肉拳头攥着半融的巧克力,褐色的溪流顺着手肘淌进褶皱里。年轻的父亲手忙脚乱擦拭,婴儿却咯咯笑起来,把沾满可可的脚丫举向天空。我突然听见自己十四岁在《火星情报局》录影棚里的笑声,冰镇过的,带着成都辣椒面的脆生。
信号灯终于咳嗽着吐出绿痰。婴儿车消失在匝道拐弯处,只剩挡风玻璃上黏着的巧克力渍,把晚霞滤成流动的金箔。解锁手机删掉直播推送时,发现锁屏是今早《时尚先生》封面——紫黑色机车皮衣裹着我,锁骨钉折射的冷光刺破修图师柔焦的谎言。那些夸"酷飒"的评论底下,有条小字:"卖惨人设又穿衣服了"。
我摇上车窗碾碎最后半块巧克力。可可脂的苦香突然变成实体,变成婴儿赤裸的脚掌,变成摄像机拍不到的脊椎植入钢钉的凉,变成藏区孩子递来的哈达拂过手腕的痒。当引擎重新开始轰鸣,甜腻的碎屑正在齿间沙沙作响,像踩过初雪后结冰的草坪。原来衣服穿脱都是表演,而真实是巧克力在三十七度体温里融化的速度,快得来不及摆好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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